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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写到《国家科学评论》,涉及到些科技期刊的语言问题。很多年以前,关于科技期刊的语言,我碰见过两件事。一件是我在96年时,和一位来自莫斯科的同行聊天,我说你们做了很多的工作,但我不懂俄文,尽管知道一些相关的工作,但没有办法真正的深入了解,因为我不懂俄文。偶尔一些必须要了解的东西,只好请人翻译,也不能保证翻译准确与否。这位朋友有点傲慢地说,这个没有办法,你得学俄语。K,他说话时的态度,好像苏联还在,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。后来他们的刊物,也有了英文版,是委托一家公司把他们的俄文翻译成英文再发表。我对外国语言,尤其俄语,是不可救药地无能为力,对我来说,这跟要公鸡下蛋的要求差不多,太难了。第二件事,是我的一位老师问我有关行内刊物的发展,到底是该办成全英文,还是以中文为主。我的意见是,作为我们这样的学科,能用英文表达最好,因为我们研究的东西,早在人类出现并分出语言和划定国界之前。但需要坚持一点,就是文章至少该有个中文的摘要,能够体现刊物的拥有者是谁。我的老师说很吃惊我有这样的看法,觉得我会大力支持刊物的英文化,但我的确不觉得那是该走的路子。不过这个刊物虽然位于全中国最顶尖的5%刊物中,但现在也没有进入SCI,原因之一就是它不是全英文的。
《科学通报》是我担任编委的中文期刊之一。这个刊物最近几年有一些变化,总的来说,在各种竞争中,能保持缓慢进步。这个刊物变化之一,就是不再要求中、英文的对应衔接了。过去的一篇文章,通常有中、英文的两个版本。有时候,有些人在自己的简历中,列举自己发布的文章时,把这两个版本表达的同一个研究内容,列成两篇文章,这有点不太好。这种类型的刊物,处在一种多少有点尴尬的局面中。你要弄成全英文,人家说你卖国;你要做成全中文,人家说你土,没有品味,不是SCI,是垃圾,不给你投稿。这个世界,就是如此多样化,每个人的道理都很有道理,也是最好的道理,很少有可以交集、通融的地方。
一个科研结果最终是表现在发表的文章上。这个发表内容,理论上最好不要有两种表现形式。我自己担任编辑的一些刊物,就遇到过有关的争议。比如有些做昆虫研究的人,他们的文章有大量形态学的内容。在传统出版物中,如果他们想真实地反映他们想描述的内容,最好是用彩色图版。但彩图很贵,他们没有钱。有关作者就建议能否在印刷版中用黑白图版,在网上的电子版上用彩色图板。这个提议最终被否决,原因就是一个科研结果,最好不要有两种可能的解释。即使图版这样的细微内容,读者有可能做不同的解释,这样就会产生不一致性。
如果说文章以中文和英文来发表,问题就更大了。首先,两个版本一般不能同时发表。举例来说,对一个新的物种命名的文章,就有了两个发表时间。对于使用不同语言的人来说,他所读到和引用的版本,会产生时间上的差别。由于一个合法物种的命名时间具有优先律,早一个小时、或者在同一期中页码上的前后差别,也是它合法性的标志。你如果只看到一个版本,就可能会产生时间上的问题,给你的研究带来困扰。
时间上的问题还是小问题。真正的问题,是两种文字间的理解差别。“习大大”和纽约时报的“Xi Big Big”的差别,很难讲清楚。一般情况下,人们不会去过于较真。但真要较真起来,对同一个内容和研究结果,两种文字所表达的意思很有可能有差别的。一个科学研究的结果,如果不同的人从不同的文字上得出了不同的结论,即使是很细微的差别,这个是科学上的问题。减少这些问题的一种方式,就是所有的科研文章,都使用同一种语言形式来表达。但这又产生了问题,比如,中国人和英国人对‘man’的认识和理解是否完全相同,这本身就是问题,更不要说凭什么中国人一定要用英文来写自己的科研成果?这样的问题,是政治问题,不是科学问题,这里大概是无法讲清楚的。
几年前到英国访问,一位住伦敦的朋友在聊天中说,英国对于世界,最大的的贡献在两个方面:一是英语,让全世界的人更容易互相交流;二是宪政体制,议会在国王鼻子下面可以胡说八道,并决定国家走向。变种的人大和国会,也不过是橡皮图章和非橡皮图章的差别,形式上没有本质的变化,都是宪政体制的表象和形式的一个方面,虚虚实实,真真假假。就语言来说,科技界使用英文大概一时半会是很难改变。无论法国人、德国人、俄罗斯人还是中国人,都得面对这个现实。我觉得中国科学界该做的一件事,不是去计较刊物使用什么语言和名字,而是你能做出什么样的研究,让世人必须跟随你。当世人不得不跟随你时,你说什么都是水到渠成的事。我也希望我这辈子能看见世界有点变化,不为别的,只是为了好玩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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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MT+8, 2015-1-14 00: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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